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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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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

李若羌明白,顧奶奶話的意思,是為他的以後做打算。

但是說到這種話,讓人覺得就像是在交代後事。

李若羌更難過了,最疼愛自己的奶奶,到現在還在為自己考慮。

“奶奶。”顧淮西湊過去,抓著奶奶的另外一只手,“西西別難過,奶奶不是好好的嗎?生病的人,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愉悅,只要心情好,奶奶就不會有事的。”

她的聲音溫柔,一點都沒有被病痛消磨的苦痛。

最後李若羌還是被趕回了家。

他雖然非常擔心顧奶奶,但是顧奶奶說得對,要是他不賺錢,想上學,永遠只能仰仗別人的幫助,也是顧家的負擔。

那個夏季的炎熱,是李若羌記憶最深刻的。

顧淮西也忽然變得成熟起來,他再也不每天東躥西跑,每天都會陪著奶奶。

所有疼愛你的人,最後一定是會離開的。

有時候會在離開之前做出預警,給出征兆,有時候就是迫不及防的到來,讓你無從準備。

顧奶奶經過化療,出院保守治療。

因為她的年紀大了,腫瘤擴散面積比較大,做手術也不能完全切除,所以相比而言,還是保守治療更好。

顧奶奶忙了一輩子,年輕守寡,靠著一個人,把兒子拉扯大,並且這個兒子,還很有出息。老了老了,卻要經受這些磨難。

顧奶奶閑不住,整天樂呵呵的,做各種好吃的給一家人。疾病正在折磨她的身體,但是她的精神無比自由。

顧奶奶是在一年以後離開的,離開的時候是秋天,當時顧奶奶躺在病床上,整個人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,所有的骨頭都從身體凸出來,看著有一點嚇人。

李若羌在門口,他不敢在顧奶奶面前流淚,等到顧奶奶叫他進去的時候,他紅著眼睛。

“羌羌,你是好孩子。”顧奶奶說。

李若羌低著頭,每次聽到這一句,他就忍不住流下淚來。

“以後你和西西,要相互幫助,他脾氣不好,就差一個哥哥。”李若羌只能忙著點頭。

後來奶奶怎麽走得,基本上打架都已經記不清楚了,人群往來,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忙碌。顧奶奶永遠閉上眼睛。

對於顧奶奶的去世,家裏的人自然萬分悲痛,但是顧奶奶病怏怏的一年多,大家對於這個結果,其實已經有了心裏準備。

難過過後,一切事情處理的妥當及時。

李若羌不是親戚,只能幫忙,一次次看到顧奶奶的遺體,他都哭得不能自己。

等到結束了一切葬禮的流程,所有的人終於散去。李若羌一個人跪在顧奶奶的墳前,沈默的流著眼淚。

他知道人必有死亡的一天,可是顧奶奶就像是他在這個人世間,唯一的親人,一次一次在他覺得已經無力承擔的時候,讓他找到棲息的居所。

他感覺自己身上的那點溫情,似乎也被顧奶奶帶走了。墓碑上的照片,是顧奶奶年輕時候的照片,彎曲的長發垂在臉頰,曾經她也是一個擁有青春的人。

……

李若羌回家以後,門口又遇見了顧淮西,顧淮西穿著黑色的毛衣,大大咧咧坐在臺階上,明明顧淮西已經有了房間的鑰匙,但是就是坐著一動不動。

李若羌回家,剛好看到對方擡頭。

顧淮西的手裏,拿著一瓶啤酒,李若羌皺眉,發現顧淮西的腳邊還有喝過的啤酒瓶。

“西西,你怎麽不進去。”李若羌伸手,把對方拉起來。

顧淮西擡頭,搖頭:“我不想動。”

李若羌打開房門,拉著顧淮西的手想拖小朋友一樣把他拉進來,讓他坐在凳子上,自己進了廚房。

他現在麻木又痛苦,不知道應該幹什麽,但是不能讓顧淮西餓著,這是她瞬間產生的念頭,要不然,奶奶一定會心疼的。

等到他做好了面出去,顧淮西已經又喝光了一瓶啤酒。

“別喝了,吃點東西。”李若羌說。

顧淮西擡頭的時候,剛好可以看到對方的下巴,對方凸出來的喉結。

“你不難過嗎?”顧淮西問,“你一定和我一樣難過,那你為什麽不陪著我一起喝酒?”

李若羌往後退一步,把碗放下來,擡手揉了下額頭,疲憊但是很輕柔的說道:“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吧。”

“奶奶走了。”顧淮西說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,可是我還沒有長大。”顧淮西說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我好想她。”顧淮西說。

李若羌終於落下淚來,明明已經在奶奶的墓碑前哭泣了好久,但是還是因為顧淮西的幾句話,難過的泣不成聲。

“奶奶。奶奶一定希望,我們不要這麽難過,”李若羌說,“老人在冬季,特別難熬,奶奶走了,可能是不想熬過漫長的冬季。”

他說完,坐下來,抱住哭泣的顧淮西,聲音喑啞低沈:“我們還是抱著哭一會兒吧。”

兩個人抱著哭泣了很久,桌子上的湯面已經黏成一團,看起來非常惡心。

兩個人的肚子,也已經餓得咕咕作響。

李若羌拿了一個大碗過來,把顧淮西碗裏的面條挑出來一半,從鍋子裏面盛了熱水,重新拌了拌。

泡發了的面條吃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,好在李若羌做飯的手法精湛,調出來的的湯汁味道好,所以吃起來,竟然也不覺得十分難吃。

***

高三那年,發生了諸多變故。

李若羌的母親,說要賣掉這邊的房子。

她的生活穩定下來,這邊的房屋只是李若羌在居住,她反應過來,覺得非常不劃算。完全可以把房屋賣掉,或者租出去。

王書俊難得回到了這所房子,進了屋子就捂著嘴巴,好像這個樸素的房子,稱不上她的身份。

“你馬上就要讀大學了,讀大學讀高中都可以住校,這裏我打算賣掉了。”王書俊說。

可能是因為最近的生活順遂,王書俊雖然依舊討厭自己的這個兒子,但是說話竟然也難得的心平氣和。

“那我不上學的時候住在哪裏?”李若羌問。

長久的分別,兩個人比陌生人還要陌生。和前夫頗有些相似的臉,說出話來,也讓王書俊覺得惡毒。

“什麽?你不上學的時候?”王書俊沒明白。

“我不是一年十二個月都上學的,我需要一個家。”李若羌聲音清清冷冷。

“你已經二十歲了,等到過了年,你就二十一歲了,我已經不需要對你盡養育義務了。”王書俊被李若羌說話的語氣搞得有些煩躁。

“哦,那賣房子的話,要我簽字吧?不管是十八歲,還是二十一歲,這都是爸爸留下來的房子,我都有繼承權的。”李若羌說。

他彼時剛吃完午飯,桌上還放著一個盛著炒香蔥雞蛋的盤子。

“你想要和我分房子?”王書俊大聲質問。

李若羌站直了身子,原來黑乎乎臟兮兮的小朋友,現在竟然比她高了一頭。再也不會像小狗一樣眼巴巴的瞧著自己了,沈穩內斂,目光中雋永流淌著的是一種平靜。

“這是我應該得到的房子。”顧淮西說道。

“你那個死爸……”王書俊高聲說了一句,接著壓低了聲音,“你不要忘了,你爸爸是怎麽死的,是你撞到了凳子,把他摔死的。”

李若羌手輕微的用力勾了勾,這些記憶已經牢固的鐫刻到他的腦子裏面,時時都像是幻燈片一樣上映。

“對,那時候我還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啊!”李若羌說,“可是教唆我的母親,那時候可是早早成年。”

王書俊一直平板無波的眼睛,瞬間紅的似要滴出鮮血來一般。

她忽然大聲的厲聲高呼一句:“他早就該死了。”

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裏,還有穿堂而過的寒風。

“對,”李若羌看了眼自己的手,小聲呢喃說,“所以,我把他殺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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